胡天被月迷津送上了船,这船名字还挺好的,叫做“乌兰夜渡舟”。去往乌兰界。
乌兰界有一处“神谕天梯楼”,又被外界之人称为“乌兰月梯楼”。
这个楼里藏着许多功法,各色各样,人妖魔三族都有,甚至还有从地里刨出来的神族功法。
可惜这些功法要么是修士新搞出来的,要么是残缺不全的,要么是神族功法不知道从哪儿练起的。
于是楼中人便会从各界招募一些自愿练功的人来。
来了此处,包吃包住,还包功法。或有运气好的,选了个上乘的功法,修为突飞猛进也是有的。
胡天一听来了劲,当下便把月迷津夸了个十成足。
当然也不全然是白吃白喝的。风险极大,稍不留神,选错了功法,便是挂掉的命。
胡天心下忖度,这不是实验招募小白鼠?
只是听闻修为突飞猛进,风险只是死一死。胡天还是动了心,反正菩回说他已是无生机。
关键是此时跳船,还要先行从这堆人中挤出去,忒麻烦了。
何况胡天不会游泳,跳下去喂鱼么?
如此只得安分呆下来。
这船行了小半个时辰,胡天又听了一筐子八卦。胡天刚想打入群众内部,船停了。
便有人从外间开了舱门,领着众人去排队。
胡天只管随着众人,眯眼向前。不多时骤然亮起来,便知是出了船。上了条狭窄甬道。周围雾霭沉沉,什么都看不清楚。且甬道可容一人,胡天少不得凝神脚下专心走着路。
骤然一阵狂风起,四周雾霾散去。
胡天心一动,抬脸转过脸去向后看。身后雾霾褪去,露出庞然大物。
赫然一艘巨舸,船腹漆黑乌亮,隐在白云中,不见首尾。
胡天此时正站在舷梯上,衣裳被风吹得呜啦啦响,鸟兽从舷梯下掠过。再向远处,便是团团白云,便连前方舷梯尽头也见不得。
胡天却揉了揉眼睛,似乎远处天际有个人。
那人戴着斗笠,披着蓑衣,端坐于云端,手执鱼竿,一根钓线闪寒光。
隐隐约约又小调传来:
“一棹水涟漪,千里河海天。安然花万载,生灭亿亿年。”
声音粗哑,如风泣云哭。歌尽,却见钓线忽地冲过来。
只闻得“叮”一声细响。
胡天左手一动,打了个寒战,骤然清醒过来。再揉眼去看,层云翻滚,哪里还有什么人?
再见前方之人已经走远,胡天赶忙扶着舷梯追上去。
此时层云之后,穆椿收起钓竿,冷哼:“有趣。”
沈桉说:“家主,咱直接把那小兔崽子逮了就是!想知道什么吊着打一顿就行!”
穆椿看一眼沈桉:“你不想去月梯楼见姬颂?那你去把那个小鬼修带回宗里。”
“家主肯收他?”沈桉惊喜非常,“那真是个好孩子。”
“好孩子留给做徒弟。”穆椿冷笑,“我的徒弟,可不是那么好当的。”
穆椿说完,隐去了身形。
这边胡天却是在旋梯上,又走了一炷香功夫,眼前开阔,层云散尽,便见万里丛林。
丛林之上诸多亭台楼阁架设,之间甬道也是飞起铺在丛林之上的。其中有一楼颇雄壮,远远看去琉璃宝光闪耀。放下了旋梯,向前几步便是一处开阔石台。靠近舷梯近处三块石碑,均是十尺高,并排立着。
一块黑字狂狷,上书:乌兰界。
一块红字娟秀,上书:夜渡。
最后一块却古拙,其上无字,只用细纹雕出无数简笔小人来,摆着各种造型颇奇特。
胡天立在石碑前,看了片刻,还摆了几个造型来。
转头却有人对着他指指点点,胡天无趣收手向前走去。
便见,石台之上各色人物聚集,人头攒动,又有一二尖耳人面,或者人面都无却神似蝰鲁的东西。
胡天心知是妖魔,却也不避讳凑近去。
便见不远处有两条甬道。
此时有个白面小生,左臂绑黄绸,两颊摸白灰。此生高声讲话:“欢迎诸位英豪来我乌兰界。”
“有拜访亲友的,请从左边甬道离去。”此人指了指左边的甬道,此条甬道畅通无阻碍。
全场无人动。
“有要去神谕天梯楼的,请从右边甬道离去。天梯楼今日申时开楼遴选,望诸位好自珍重。”
此生话音方落,方才聚集在石台上的,一下全部涌向了右边甬道。
胡天自然凑热闹,便随大流上了右边甬道。
此时右边通道前却站着一个赤面大汉。
此人身长七尺,也是左臂绑黄绸,双颊摸白灰。他手上握着块木头,碗口粗细。
待人来了,问上几句,再用手中木头戳人胳膊。
胡天排队近前,赤面大喊冷声问:“一生还是一段时日?”
胡天吓一跳,这问题有点厉害。又想起是做小白鼠,便问:“有什么区别?”
赤面大汉不屑道:“呆在乌兰界的时间长短不同。神谕天梯楼能去的层数也不一样。”
虽说方才船里八卦听闻,天梯楼越高,其内功法越是好,但胡天着实没有心思这这里呆一辈子。
胡天伸出胳膊:“一段时日。”
赤面大汉便给胡天盖了半个章。
进了甬道便是入了森林,脚下古木青翠,郁郁葱葱,偶见野兽身影在枝叶间闪过。又有溪流潺潺,却是林叶厚密,不能得见真容。
而甬道笔直向前,又有一二架桥连接两旁亭台楼阁。或有门窗紧闭,也有洞开门户,二三修士在其中。
一路行来,颇多景致,偶有清风,阵阵怡人。
不知不觉便到了一处高楼前。
胡天抬眼望,此楼便是方才远见时那座最高的。
此楼颇高,其上挂匾,上书:神谕天梯楼。
不消片刻,楼门从内打开,楼里钻出一群来,或人或妖或是魔。这群人着装各异,只是左臂都扎了跟黄色丝带,双颊摸白灰,表明楼里人身份。
不消片刻打中间出来个老者,须发皆白。
此人朗声道:“静!”
场内外顿时静下,直连脚下丛林中也无鸟兽争鸣。
老者满意:“闲言少提。诸位远道而来,上了乌兰夜渡舟时,便应是舍了前缘,要来乌兰界寻一门机缘了。如此,片刻后,便进了天梯楼内,或功法或法器,任选即可。一旦功法也选中尔等,便可出得天梯楼。只是半章之人,不可登入三十三层。违者——”
老者说完,抬了抬,轰隆一声,天上一道雷劈在了台前地面上,直把地面轰出环抱大的一个窟窿。
窟窿堪堪开在胡天面前。胡天抬头看老者,老者眼皮抽了抽。
老者轻咳一声:“好了,进!”
一声令下,众人鱼贯而入。
胡天退了一大步,绕开面前的窟窿,最后进了楼。
只听楼门“吱呀”一声关合。
老者突然蹦起来,对着天骂道:“直娘贼!不要脸!有本事来单挑!”
接着他又转身骂身后众徒:“夯货!!!快去把楼里的宝贝藏起来!!!那对天杀不要脸的主仆来了!!!”
说完,老者自己拔腿就往楼里跳。
胡天哪里又是好欺负?
此时胡天恢复清明,翻身坐起,捏起那妖兽后颈皮肉。妖兽四下挣脱不得,尾巴缠住胡天的手腕,“嗷嗷嗷”乱嚷嚷。
可惜身量变小,威力不如前番足,看上去倒是像顽童闹性耍脾气。
胡天看着好玩儿,去挠它鼻子。
那妖兽呲起嘴巴,全身短毛竖起一排排,露出两颗獠牙,“嘶嘶嘶”地出气。
已然是怒极。
胡天松手,把它放下:“别恼啦……”
那妖兽撅屁股,一尾巴扫在了胡天脸上,“呼咻”一下蹿出去。
“别跑!”
胡天蹦起来,却是一阵晕眩,把眼睁开又闭上,再睁开。
眼前一个篮球筐,向远是操场,再远是附中教室,有些老旧。
一个篮球在球框边上滚一圈,落地“咚咚咚”。三声响动砸在胡天心上,球滚到了他脚边。
胡天弯腰要去捡篮球,伸手穿过了篮球。篮球好似个蜃影。
真是痴。
胡天苦笑,分明知道是幻象,还妄想是真的。
一切都逼真的无可挑剔。便连篮筐上网兜也是烂了一半,好如打球磕牙的那天,网兜晃晃悠悠晃晃悠悠的,看着让人不耐烦。
却没有色彩,四下都是灰白色。胡天恍如走入了一条黑白胶卷里。胡天自知,他还在死生轮回境之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