最后,是不时隐隐头疼的后遗症提醒了陶晟——家主明察秋毫,辨识人心。这在当年的西征路上及治理摘星城,收拾康居国师的事件中,屡有所闻,亦曾亲眼所见。更不消说家主在长安还有强大的耳目情报系统,早晚也会查到的。陶晟不愧是干了好几年的摘星城主事,这点决断魄力还是有的。王立、贾子光到底小瞧了他。
这一刻,陶晟无比庆幸,自己做出了正确的选择。他很清楚家主所说的“等待了五日”的含义,背脊凉飕飕地。
同样在这一刻,张放也很庆幸,自己在西征路上,对下属扈从种“心蛊”是非常正确的。他并不怀疑下属的忠心,但同样知道,信任不是绝对的。这个世界上,有太多的东西,能轻易击破忠心,摧毁信任。筑一道“堤坝”,于人于己都是有利无弊之举。
火药,是张放的核心机密之一,任何涉及到这个敏感机密词汇,都会引发“心蛊”,出现各种不良反应。
张放对自己动的手脚引发的后果很清楚,因为他做过很多次实验。因此回到侯府后,一听对陶晟状况的描述,再召来他一看,就知道陶晟遭遇了什么。张放经过短暂的考虑,决定给这位既有功劳也有苦劳的家仆一个坦白的机会——让他自己说,而不是被逼着说。
很庆幸,陶晟没让他失望,尽管迟了些。
“家主,这岂不是说,太后、大将军要对家主……”眼见家主证实了自己的猜想,陶晟脸都白了。
“还没严重到那个程度。”张放冷哼,“我久不在长安,如果他们不趁机搜罗些不利于我的东西,那真是枉为人了。放心,王商一日不倒,一日就轮不到我。不过,这事也提醒了我,该是正面向王氏表态的时候了。”
“你先退下。”张放向陶晟挥挥手,但陶晟却罕有的伏地不动。张放转念明白过来,沉声道,“虽说任何人遇到这样的事,都不会比你做得更好,但既然是你遇上了,该有的惩罚也逃不了。你先下去养好伤,听候处置。”
“谨遵家主之令。”陶晟朗声应道,垂首退下。
张放负手来回踱步,思考一会,终于下了决心,拍拍掌。
韩重应声而入。
“传令渭水别庄,除了库存炸药不动,所有研究人员、设备、材料,原料,统统向北地马领张氏坞壁转移。让他们在那里等待墨秦的下一批东郡移民,然后随行前往摘星城。”
“诺……啊!”韩重刚下意识应了一声,就讶然失声。
“王氏已经盯上了那里,不转移怕是不行了。炸药损失倒不怕,逼急了顶多连庄子一起炸掉好了。但人员、设备我损失不起。”张放从不把韩重视为奴仆,而是朋友加兄弟,所以有必要的话,会详细解释给他听。若是一般的家奴,你还想要主人解释,嫌命长了是不?
“可是,真要搬迁那么远吗?”今日还在长安,转眼就要迁到万里之遥,韩重一时有些难以适应。
“王氏半天下啊!可不是说说而已,但凡大汉境内,若大天下,何处能逃得过他们的眼睛?在长安,在天子与我的眼皮子底下,他们还有几分顾忌,若在别处……呵呵,不用我多说了吧?”
韩重沉重点点头,不再多问,拱手领命而去。
张放踱到廓下,负手遥望。星空深邃,苍穹浩瀚。
十年,入长安已有十年,也隐忍、蛰伏了十年。现在,终于要怼上了么?
那么,来吧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