张不同看二人满头大汗,脸色窘红,虽是记挂林卿卿,脸上也终于逸出一丝笑意,忍不住开口道:“这路剑法讲究的是寄情于剑,只有意境到了,方可使出常人难以企及的招式来。你适才心浮气躁,早从那揣度已久的意境中脱了出来,自然使不出了。”她虽然武艺远不及邢风,但眼界之高,也是当世少有,一句话便点出其中关键。
一句话说的严雷眼前一亮,仿若拨开云雾见天日,“是,多谢前辈指点,小子受教了!”他聪明伶俐,经张不同这一点拨,心中那根脉络登时清晰了起来,对这路“诗剑”的理解,又多了两分。偷偷抬眼看了唐蝶一眼,见她满眼都是赞许的笑容,这才松了口气,心下又自去揣摩这剑法。
再反观场内,邢风与摩罗修两条身影已化成了一串串淡影斗在一起,修为低一些的人,便连哪个是邢风,哪个是摩罗修都分不出来,更遑论看清二人的招式了。只有雪地上不住增多的脚印,与邢风一声声悠然自得的吟唱,昭示着两人的极致身法。帝飞自来好斗,见了二人这旷世奇斗,早就是心痒难耐,几次忍不住要混战其中,但想起教主教令,终是苦苦忍住。突见邢风轻轻念道:“朝辞白帝彩云间,千里江陵一日还……”,手中太阿挽个剑花,平平送了出去。便如扁舟轻发,顺水而下,轻飘飘的似毫不着力。说来也怪,只是这样普通的姿势,摩罗修却毫不敢大意,沉腰落马,双刀交错,要将邢风的剑势扼杀在半途。邢风眼睛眯起,笑道:“两岸猿声啼不住,轻舟已过万重山!”只见那剑势突然快了何止十倍,箭一般刺向摩罗修。摩罗修一个措手不及,双刀尚未卡住太阿,凛冽的剑芒已逼到身前不足三寸处。慌忙后跃,方才躲开,胸口长衫已划开一个口子,一时冷汗涔涔而下,一张脸涨成赭红色,一双精光四闪的眸子滴溜溜转个不停,好半晌才又长吸一口气,揉身复上,双刀如犬齿交错,溜起两行银光,划向邢风。
只见邢风仍是不慌不忙,太阿挥洒,嘴里笑道:“天姥连天向天横……”依旧是平平一剑,与上式丝毫没有什么不同,摩罗修心下惊怒,暗道“这臭道士实在是欺人太甚,竟又来这一式,丝毫不将我放在眼里,难道我还会再上你的当么?哼!”他知道邢风的武艺向来没有拘束,虽然口里念的诗与上句大不相同,但多半扔是呀故技重施,当下打定主意,只将双刀一前一后,迎向太阿。前面的一刀可以攻敌之必救,后面一刀又能防敌所欲攻,实乃攻守兼备的高招。场外众人见了,都是眼睛一亮,不约而同的转过一个念头:“这大金国师好高明的身手!”
那刀势好快!半个呼吸间,已贴到邢风胸口位置,邢风却似是根本未将那雄刀凌厉的攻势放在眼里,脸上一丝笑容一闪即逝,依旧是自顾自的吟道:“……势拔五岳掩赤城……!”太阿剑突然如有灵性般直竖了起来,剑尖若灵蛇点头,扑向摩罗修喉头。本来他剑势已用尽,这平平一剑过后,无非是横扫竖劈而已,决计不可能再出来这样的招式。但偏偏邢风毫不费力的就使了出来,这一下事先没有半点征兆,若是摩罗修不管不顾,邢风固然会被刺中,他也定会一同遭殃。那摩罗修平日阴险狡诈,不知害过多少光明磊落的好手,邢风那一丝笑容自然没有逃出他的眼睛,心里“咯噔”一声,暗思莫非这疯道士里面穿着护身宝甲?想到这里,任他平日何等镇定自然,此刻也不禁慌了神,“哎呀”惊呼一声,双脚一错,人影闪动,一眨眼已退到三丈以外。他几经邢风挑逗讽刺,怒火中烧之下,早顾不得去揣摩邢风剑法中的意境,这一下若非身手高绝,便已丧命在太阿长剑之下了。他的刀锋本来亦已贴近邢风胸口,但毕竟惜命,不愿与邢风硬拼。
只听空气中一声轻微的裂帛声,邢风笑嘻嘻的道:“摩罗臭,你这幽冥步还真不是盖得,脚底抹油的功夫,只怕天下无人能及,哈哈……”说话间胸口那衣衫已裂开一个口子,心下暗呼好险,这鸳鸯双刀不愧是刀兵榜上有数的神兵,只是刀气就将自己衣衫给划裂,若真是刺中,只怕自己护体神功再高,也难逃一死。背后已是冷汗涔涔,脸上却丝毫也没有露出来。
摩罗修面色一青一红,银牙紧咬,脸上已阴沉的能滴下水来,心下恼恨无比:“原来这疯道士竟然诈我,早知刚才拼着重伤先将他除了,可惜,可惜……”不过想起邢风那变幻莫测的剑法,仍是一阵心寒,想他只用了一路功夫就如此了得,若真是将他逼急了,只怕自己未必讨得了好去。他一代武学大豪,雄霸西域,自来无人能敌。生平只有一败,便是输给了宁天之父宁不凡,便是对萧无克,也未必心服。这次来应萧无克之约,倒有一半心思是要与他一交高低。岂知今日见了邢风的身手,一颗心早已凉了大半,暗思中原地广人多,处处卧虎藏龙,自己以前可真是小觑了他们。如此反复转过几个念头,才冷哼一声,正要说话,忽听山上一声长吟,如冬雷滚滚,气势雄浑,从山上直扑下来。
骤听这声长啸,众人俱是一楞,张不同略一倾听,已面露喜色:“呀,是宁天这臭小子!”众人心下一惊,齐齐举目望去,只见半山处鸟群惊散,四下徘徊,那声音却愈发的清越激昂,直欲裂石穿云,久久不能停歇。直有顿饭光景,才隐隐收去,中气之充沛,连摩罗修这等高手听到都隐隐吃惊。邢风拈须微笑,心下喜道:“此子资质非凡,短短几日未见,竟然又有突破,嘿,将来必是不可限量,玄清确是没有看错人……只可惜让尤老二占了先,若是老道有上这么一个徒弟,那可有多好……”他自被逐出师门后,也无心思开派收徒,近来虽然重回青城,可毕竟没有遇上一个资质温美的弟子,想想宁天的悟性、品行,都是上上之选,却不能收他为徒,心中未免对尤曦十分的嫉妒起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