佟志远先时俱怕妻子和宣城侯府的威势,只得对沈云妙言听计从,可是方才听云翔说曼儿有孕了,这孩子不是他的还能是谁的?不孝有三,无后为大,佟志远拼着仕途不要,也要把程曼儿保下来。
眼见佟志远把哭得泪人儿似的程曼儿护在怀里,程氏反而悄悄松了一口气,好歹不用担心那个小贱人会赖在她的宝贝儿子身上。
沈云妙却是濒临疯狂,指着佟志远的鼻子骂道:“你这个蠢货,就为了这个不要脸的贱人,你的仕途前程就都不要了!她可是成郡王未过门的庶妃!”
佟志远冷冷转过脸去,不看她,“我若是听你的,仕途前程是有了,只怕到头来要断子绝孙了!”佟志远早就想收拾这个踩在他头上的泼妇了,只是慑于宣城侯府的权势,不敢用真格的而已,这一回索性撕破了脸,佟志远暗想,回去无论如何要休了她!
沈云妙也隐隐有一种不祥的预感,经此一事,她在娘家是住不下去了,如果回了佟家,到时候佟志远还不知要怎么跟她清算,她心里有数,这些年她仗着娘家权势,逼得佟志远看都不敢看别的女人一眼,他早就对她怨恨冲天了。
沈云妙被逼到死角上,一团乱麻中抓住了沈云翔,瞪大眼睛指着云翔说道:“云翔......他深夜去落玉楼,必无好事,那个小贱人水性杨花,谁知是不是勾引过二弟!”
程氏正为大伙集体转移了视线而高兴呢,没想到沈云妙竟然又不知死活地扯上云翔,“腾”得一下站起来走到沈云妙面前,抬手狠狠地扇了她一巴掌,蕊心想去拉,已经来不及了,程氏眼睛里快渗出血来了,“娼妇养的下流胚子,你跑到我们家来作死呢!”
蕊心一闭眼,心里直叹气,程氏都这么大年纪了还这样意气用事,若是把沈云妙逼到死角,来了鱼死网破,到时候她后悔莫及。
谁也没想到程氏会动手,还会骂出这样难听的话,沈云妙也炸了毛,扯着佟志远撒泼道:“人家都打到你女人脸上了,你就不说句话吗?”佟志远也觉得程氏打他媳妇太伤他面子,但当下最要紧的是保住程曼儿和他的性命,若是触怒了宣城侯府,他就不是丢官那么简单了。
云妙见佟志远不肯为她出头,又转向沈云翔道:“你......你一定是跟那个贱人私会去了,哼,给成郡王戴绿帽子,你也脱不了干系,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儿,就要叫满京城的人都知道,宣城侯府的二爷是个什么货色!”
蕊心暗想,看看,来了吧!
只听这时长春堂一隅,一个清泠泠的声音响起:“表哥去落玉楼是去等我的,你们有什么怨气只管冲我来,我表哥是好人!”蕊心向身后一看,是程洛梵!
意料之外情理之中,只是在这个时候曝出绯闻,只能使这乱七八糟的场面更混乱。蕊心突然感觉不妙,沈云妙两口子捅得娄子已经够大了,若是再出纰漏,就不是哪一个人的错处了,被朝中政敌抓到把柄,就会突破豪门丑闻的界限,让人怀疑宣城侯府的家风,进而怀疑沈家每个人的人品。
蕊心急中生智,跳起来拦道:“这事都怪我,二弟这两日说想用紫参和灵芝两味药,又买不着,昨儿在寿春堂,祖母说她的库房里还有,就叫我捎去给二弟,回来的路上碰着程表妹,也是我偷懒图方便,以为流云斋与二弟的住处离得近些,就托表妹捎给二弟,不想竟遇上这种事......”
她的谎话编得圆满,讲述生动逼真,把沈云翔和程洛梵都弄懵了,程氏却信以为真,跳起脚来点着她的鼻梁道:“你昏了头了,你昏了头了......”程氏很懊恼,明明跟蕊心说过她不满意程洛梵做媳妇的事,她还这么干,简直就是成心的!
沈云妙却不肯相信,嘶哑着嗓子怒道:“你们都是一个鼻孔里出气,谁信你的话?祖母又没在这儿,自然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了!”
“我可以做证,云飞媳妇说的都是真的!”正在眼不错珠瞧着这一场热闹的众人,被窗外一个苍劲老迈的声音引得脖子齐齐向后拧,那声音越来越近,忽然,门外一角金银丝鸾凤深绛色的裙裾闪过,寿昌郡主在四五个侍女的簇拥下,走进长春堂。
即使是深夜被惊醒,寿昌郡主依然如要出门交际一般,打扮得一丝不苟,朝天髻高高挽起,鬓边不见一丝乱发,髻子上绾着华丽的累金丝凤,嵌珠簪玉,气度雍容。
程氏立刻变作避猫鼠似的,唯唯诺诺地扶着寿昌郡主在上首椅子上坐下,寿昌郡主缓缓道:“你也不必怨云飞媳妇,是我跟她说,只需把东西交给洛梵就成,我一心只想着叔嫂要避嫌,却把云翔和洛梵当成小孩子一般,没想到转眼间,竟也是叫人起嫌疑的年纪了。”说着,瞟了披头散发地沈云妙一眼,瞳仁中闪出一丝戾色,“此事千错万错,都只在我一人身上,谁要来说嘴,只管冲我来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