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时候他也有心思计较方苞方才的出言恶毒了,更暗下决心,若这背主的酸儒说不清子丑丁卯,哼哼,剥皮扒骨,这样的事儿自己也想试试呢!
就算太子在前又如何,自己的背后可是皇上,能让太子颜面扫地,能在大庭广众之下与三叔划清界限,他老人家必须为自己撑腰!
“隆大人似乎觉得自己理直而气壮呢!”
方苞呵呵一笑。从邬思的代主相邀,方苞也彻底自己从“丧家犬”的定位上解脱出来,作为新投之人,早立新功是自觉。尤其当他听说王虎要问罪满洲都统鲁什巴图鲁,他无论如何也“藏”不住了。
莫忘了,他为太子规划的朝堂形象就是“做自己”,而这形象立足的基石就是心怀万民,胸包四海,公字称事,不论亲疏。而太子惩治鲁什巴图鲁,就是在践行的谋划呢!
什么叫国士以报?粗俗点讲,那就是青楼女子一曲十八摸,寻欢客紧跟着上下其手,听她浅吟低唱,就知道该怎么施展洞玄子三十六式!
太子言听计从,还落实不待明朝,这是多大的信任?他必要来!
王虎的暴虐也算是太子的风格的一脉相承,他无可厚非,隆科多跳出来算是意外,但这样的意外却是方苞的机会,治国树人,文武之道,武者有王虎,文者,舍我其谁?得陇望蜀是潜在的人性,何况方苞也是心高气傲的主儿,他更希望自己出现在太子身边是一幕华丽的亮相。
一声叹息,除了感慨隆科多的愚蠢,还有几分意犹未尽的遗憾,方苞甚至觉得踩兑这样的丧家玩意儿有些胜之不武,如今看隆科多恢复了精神,他反倒乐了,好啊!且看方某如何舌如刀剑,剥皮抽筋!
“方某先来说一说你与张侯受伤之大不同,张侯之伤,乃圣祖与贼酋噶尔丹直面斗将之时,虽血洒疆场,但张侯的悍勇足以震慑敌胆,鼓舞三军之士气。而你的伤乃双方混战之时,胜无关大局,败也无伤大雅,就算身死殉国,朝廷也无非是多送佟佳氏一张阵亡通告……”扫一眼怒气上涌的隆科多,方苞连连摇头:“受伤都不是时候,方某除了为你感到遗憾,更不知道你哪来的那么多的委屈?”
“你放屁!”
受伤都不是时候,这挖苦刁钻的程度,跟丢人不看日子有一拼,怒火中烧的隆科多左手在腰间一抹,右手已经握上七星宝刀的刀柄,虽顾忌弘皙在场没有拔刀相向,但言语却一点都不曾示弱:“姓方的,瞪大你的狗眼看清楚,此刀乃圣祖钦赐,为的就是褒奖爷的勇武,敢质疑圣祖决定,小心你的狗头!”
“呵——”隆科多的威胁换来的只是一声似笑非笑的怪音,方苞两眼一翻:“这就是圣祖赐给你的七星宝刀?你也知道圣祖是褒奖你的勇武?但你知道什么叫勇武吗?”
“勇武以强梁死,此乃《春秋》原句,《后汉书》又说,良医不能救无命,强梁不能与天争!”吊书袋的本事,方苞自认不逊色任何人,虽自矜,但嘴唇上的几根鼠须已经不甘寂寞的翘起来:“圣祖赐刀,一是希望你像这钢刀一样,锋刃所指,所向披靡,这才配的上一个‘宝’字;还有一层意思是希望你安心做皇上的将军,万万不可有私心杂念!”
“可你呢?”方苞道:“猪一样的心思根本猜不透圣祖的本意,自暴自弃每日流连于青楼酒肆也就罢了,醉酒之后胡言乱语也可以计较,你最不该做的的,就是拉着你的族弟在徜徉于大阿哥允褆的府邸,还与皇子勾肩搭背称兄道弟,孰不知,皇子争储已经让圣祖头疼了,焉能再让朝臣参与其中?”
“不知己错,却变本加厉的去纠缠你的三叔佟国维,以为贵为国丈还是上书房大臣的他,只要一封荐书就可通行兵部、吏部,你又有没有想过他为什么不写?真是世道薄凉?错了,是圣祖在上头压着呢!”
方苞的一番话语又急又快,如刀似剑戳中了隆科多的内心,刀刀见血,剑剑穿心,隆科多急眼了,抢步而上,一把揪住方苞的衣襟:“你胡说,胡说!”声音虽大,面目虽狰狞,却掩盖不住内心的虚弱,回想自己与三叔要官时,他几次欲言又止,除去圣祖,谁又能让他如此为难,连句知心话都不敢说?
人颓然而退,就像抽去了脊梁一样没了支撑,猛然想起什么?张口道:“不,不是这样,若是圣祖厌弃了我,他又何以下旨擢升我为左翼总兵?送妙玉如太孙府,他老人家本该下旨斥责——”
“你也知道不该把一个青楼女子送给太孙?你也不想想,太孙年幼或眷恋亲情,圣心烛照的圣祖难道会任你如此恶心皇家?”
方苞抚抚衣襟的褶皱,捻须间忍不住一声长叹,若将这叹息化作直白的一语,必定是:见过蠢的,却没有见过蠢到如此这般的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