杨莲只因娘家有好几个哥哥,她是爹娘的老来女,虽然家贫,但也是娘家人捧着长大的,即使嫁人生了仨闺女,在夫家也没人敢给她气受,平素做的都是轻松活计,二十多岁的年纪,清秀的相貌和娇嫩的肌肤倒是和同龄妇人大不一样。
美人含泪,让衙役顿时心软几分,站起身看看那些剩余的粮食,有心多给这女人一些,又怕严哥和田姑娘不同意,霎时,望着蹲在地上的杨莲,心里纠结不已。
好奇心作祟,田卿吩咐一旁的帮忙分粮的海子,“海子,你把咱两家的粮食背上咱的牛车,你先回去,我和你娘去待会还要去武叔家看一眼娄婶子。”
“翠婶子,咱去大槐树下歇歇脚,你给我说说那个六姑婆的事。”
“你这丫头,这事要是让你娄婶子讲,可比我讲要好听许多。”刘翠笑呵呵的看着田卿,毕竟还是个没多大的孩子呢,只怕也是想把六姑婆的事当故事听。
田卿摆摆手,“娄婶子的脑袋破了那么大的窟窿,今儿还拼命的看热闹,我要是让她给我说故事,万一伤口长不好,我可没脸再见武叔。”
挽着刘翠的胳膊,正要去大槐树下听刘翠给她讲稀罕事。
田卿骤然想到娄氏不但要人伺候,她家的几个孩子吃饭也是个麻烦,又喊停已经背上粮食袋子的海子,“哦,对了,午饭让大妮姐多做些,我让武叔和山子哥他们都去我家吃饭!”
“嗯,我知道!”
海子应句话,背着粮食挺起胸膛,压根就不看那些眼里尽是羡慕嫉妒恨的村里人。
因为出了娄氏的事,粮食分完已经接近午时,这里除了衙役,村里人几乎走的净光。
天太热,出了满身臭汗的几个衙役也去大槐树下歇息。
如意算盘没打好,杨莲把地上的撒的稻米也装好,不甘的拎着她家应分的七十斤掺了不少尘土和小石子的粮食,眼睛盯着剩余的七八袋余粮,脚下像生了根。
独独留下怜惜杨莲的那个衙役还在磨磨蹭蹭的装作整理余粮袋子。
趁人不注意,偷偷的把半袋子粮食,塞给面带苦色的杨莲,“刚刚的稻米都掺了不少的土和小石头,别的也帮不了你,这些你快拿走。”
“嗯,谢谢官爷。”
意外之喜,让杨莲脸上涌出红晕。
朝衙役道过谢,左右瞅瞅没人。
杨莲把衙役给的那半袋粮食,麻利的装进她带来的麻布袋子里,背在肩头,手里拖着应分的粮食离开。
心里很是得意和激动的杨莲走了几步,又回头望望那个好心的衙役,心里揣测,看来官爷也有好的。
谁知就是这一回头,没多久,她就跌入万劫不复的深渊,生生的把名声和平和的家庭毁掉。
刘翠把今年已到花甲之年,她在年轻时被夫家休弃回来的,才回来还带个四五岁的小闺女,可怜回村不到俩月,六姑婆把她带流云镇赶集,被拍花子的拍走。
半年后,连她唯一的还没娶媳妇的弟弟也得了急症死去,从此村里人都说六姑婆是个不祥之人,都远远的躲着她。
爹娘和早死的弟弟留给她一些薄田,再加上她会一手好绣艺,说不定世上早没这个人,可失去唯一的闺女,六姑婆也是孤苦伶仃的一人熬日子。
刘翠长叹口气,只有她和娄氏知道六姑婆是个心地善良的苦命女人,要不是六姑婆背着人偷偷的接济她,自家的四个孩子都难活命。
而对娄氏的恩情更大,那还是山子五六岁时,那年深秋,这皮孩子偷跑到清河玩耍,不慎跌入河里,当时只有六姑婆在河边洗衣,她把落水的山子从清河里救了出来,而她自己足足的在床上躺了快一个月。
如今六姑婆眼花,绣活早做不得,去年遭洪灾,今年又是大旱,知道她个孤寡老婆子,日子更是难熬,前些日子,刘翠不忘旧恩,抽空给六姑婆送去了些米粮,六姑婆拉着她哭了好一会子。
几个衙役也是穷苦出身,被刘翠的述说,触动心思。
严衙役一拍大腿,“田姑娘,我决定,这剩余的粮食都给你说的六姑婆。”
“这话说的对,这些粮食本来就是救人性命的,该给最用得着的。”
“哎,有你这句话,我替六姑婆谢谢你们。”刘翠抹去眼角的湿意,给衙役们道谢。
田卿看着几个衙役就要起身,她抢先阻拦着,“不行,这粮食送不得!”
知道田卿不是个糊涂小器量的人,这会却不同意把余粮送给六姑婆,刘翠有些纳闷,“卿丫头,为啥送不得?”
“今年的天灾是石板上钉钉,一人能分十斤的救济粮,搁咱几家都无所谓,可村里大多数人家勉强也就能吃个大半月。”
“这么多的粮食放进一个孤寡老婆子家里,不是救人那是害命!”
严衙役点点头,很是佩服田卿精明的头脑,“田姑娘说的对,今儿这么多人看着,有人就敢抢粮,人饿的狠了,啥恶事都能做的出来。”
原是好心,差点办坏了事,刘翠身上出了冷汗,“不如把粮食放进你家,搁几日就给六姑婆送个三五斤的。”
在这里快一年,从来就没个好名声,田卿倒也不怕村里人的口舌。
不过,她也不想往自己身上揽麻烦。
“严大叔,往年这些没分完的余粮,你们是咋处理的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