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霜天」是秋日的尾声,也是冬天的序章。
对大多数平凡人来说,「霜天」是充满喜悦和团圆的季节。
因为极少有农作物能在寒冷气候中生长,冬日也非常不适合开工,所以许多产业会从「霜天」开始停滞,历经苍寒、凛冬、回雪三季,最后在第二年的「滴露」季节重新开业。BIqupai.c0m
霜天一到,在外打拼的人们往往会从天南海北归来,与亲人在家中团聚,拥抱自己的妻子,亲亲自己的儿女,大家一起分享这一年来的收获,在充足的储粮和壁炉旁静静过冬。
平凡人与亲朋好友相聚,贵族亦然,只不过大家相聚的理由不同而已。
霜天25日清晨,冷冽谷一如既往被风雪笼罩,洛娜一大早就换上精致的礼服,亲自在山谷外的驿站迎接宾客:
“贵安,国王陛下,父亲等您很久了,快去找他喝酒吧。”
“波顿!快上翼兽,别跟个老年人似的慢吞吞,腿脚不好我帮你踹一下正正骨。”
“早上好,安德烈王子,很高兴看到你,坐稳了哦,这只狮鹫飞得可快了。”
“索兰!呜呜呜,想死你了,抱抱~你看你鼻子都冻红了,来,让雷萨克哈尔叔叔送你进去。”
“嘿!奇诺!一路赶来辛苦了,索兰刚才已经到了,你先去找她吧,我帮你找一只翼兽...啊?你自己会飞?那没事了。”
...
洛娜的成年礼将在中午12点准时开始,宾客们为了留足充裕的时间,基本都是提早好几个小时抵达。
更有甚者,担心路上出现状况,提早好几天就已经在冷冽谷住下了。
一向清冷的冷冽谷人来人往,熙熙攘攘的气氛非常热闹。
8点以后,大部分宾客都已经抵达,入谷的人越来越少,山谷外的气氛也冷清起来。
冷冽谷风雪飘摇,忙碌了一上午的翼兽们已经回到栏内休憩,驿站的翼兽骑兵也躲到屋内,在壁炉旁一边烤火一边打盹。
驿站旁的主干道,绯夜一大早起来也困了,趴在地上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,火红色的龙鳞上已经盖满厚厚的积雪,时不时随着呼吸抖落一些,又很快被新的积雪覆盖。
8点半,最后一名宾客匆匆赶来。
自此,洛娜就再没遇到任何宾客了。
但她没有走,静静地等在这里,一直等到现在的11点30分。
期间,雷萨克哈尔受斯汀所托,已经来催过好几次了,但洛娜每次都是找个借口搪塞过去,然后继续等候于此。
从高处遥遥望去,冷冽谷被皑皑白雪笼罩,现在虽是白天,但为了给洛娜庆生,山谷周围已是张灯结彩,能承受极寒低温的特制蜡烛静静燃烧着,星罗棋布的灯火在各处绽放,与缕缕霜白色雪花共同点缀着这座古老的山谷。
漫天风雪中,洛娜孤身一人坐在绯夜的爪子上,双手托着下巴,遥望着悠远的天际,视线仿佛穿透了这片苍穹,注视着远在天涯的某个人...
寒风呼啸,火红色的长发时不时打在洛娜脸上,和纷飞的大雪一起模糊了视线,她却始终没有离去,不时晃着脑袋抖去头上的积雪,依旧在这里默默等待...等待那个想见到的人...
11点35分,雷萨克哈尔已经是第5次出来催了,他被斯汀使唤飞来飞去,实在是飞得烦了,忍不住问洛娜:“侄女,人都到齐了,你还在这里等谁?”
洛娜轻轻拍掉肩上的积雪,捧着脸遥望天际:“迪妮莎还没到。”
“迪妮莎?”雷萨克哈尔一愣,没好气地说,“迪妮莎肯定不会来吧,她那种又懒又怕麻烦的人,每天不是喝酒就是睡觉,站个岗都跟要了她命似的,她会不远千里跑来冷冽谷?”
洛娜眼中充满坚定,毫不犹豫地说:“她会来。”
“为什么这么肯定?”雷萨克哈尔不解。
“没为什么...”洛娜眼神有些闪躲,低下头嘀咕道,“反正肯定会来,你看着吧,她应该只是睡过头了,一会就到。这么重要的日子,她不会缺席的。”
雷萨克哈尔颇为无奈:“我先提醒你,你的成年礼25分钟后开始,12点整,你务必到场。这可不是什么开玩笑的场合,那么多宾客等着,你不能让他们看笑话。”
“知道知道,这不还有25分钟嘛。你先回去吧,我一定准时到场。”洛娜敷衍地挥了挥手,继续遥望天际。
雷萨克哈尔知道洛娜的性子,拗不过她,也没多说什么,骑着瓦蓝色巨龙离去。
洛娜继续在风雪中等候,呼吸间的热气被冷冽谷的寒流冻结成片片雪花,化作雪幕中的一部分。
11点50分。
仿佛是在催促,又仿佛是暗示希望正在破灭,雪开始变大了,天空中飘散的雪花大如鹅毛,铺天盖地飘落而来,落在洛娜的发梢上,脸上,身上…只要稍微一会不动,就会被积雪堆得像一个小雪人。
纷飞的大雪中,只有洛娜和绯夜还在这里,渐渐地,她眼中透露出难言的失落,有一瞬间甚至陷入了不知所措的迷茫。
洛娜最后看了一眼雪虐风饕的天空,像个犯了错、却不知道自己错在哪的小孩般低着头,孤单的身影只有旁边的巨龙和片片雪花相伴。
漫长的沉默后,她骑上绯夜的龙背,唤醒了这个酣睡的伙伴,准备回到府上。
就在绯夜即将腾空时,遥远天际隐隐传来了翼兽的啼鸣声。
霎时间,洛娜眼中像燃烧起希望般炯炯有神,直接甩掉缰绳跳下龙背,抬起头迫切地看着天空。
黑影越来越近...
“轰——”翼兽冲破寒流,稳稳落地。
翼兽背上载着两个人,一个是负责操控翼兽的骑兵,另一个...
却不是自己等待的人。
当看到那个穿着厚实棉服、裹得跟狗熊似的男人时,洛娜辨认片刻,顿时一愣,这好像是迪妮莎府上的仆人,以前去她家玩的时候见过几次。
怎么迪妮莎没到,反倒是她的仆人到了?
男人还没站稳,洛娜就迫不及待跑过去问道:“迪妮莎呢?在你后面吗?她的翼兽是不是迷路了?要不要我去接她?”
“洛娜小姐!出事了...迪妮莎大人她...她她她...”仆人一路赶来没吃没睡,又冷又累,脑子已经不清楚了,再加上事情复杂,他一时不知从何说起,支支吾吾半天憋出来一句,“她来不了了...”
洛娜像雕像般凝滞在原地,眼神开始变得茫然,更难掩脸上的失落神色,她咬了咬下唇,低声问道:“来不了了...是什么原因呢?她是有什么公事要办吗?”
仆人欲哭无泪,把迪妮莎十几天不回家,在酒馆喝了几百桶酒,烂醉如泥不省人事,最后发酒疯化作一道光飞走的事全部说了出来。
这么离谱的事,洛娜听后人都傻了,她本来就是急性子,此时更是心急火燎,抓住仆人的胳膊疯狂摇晃:“有没有搞错?!我对阿曼达千般嘱咐,让她一定要跟迪妮莎说我成年礼的事,她还是搞砸了?!”
“我那封信呢?我亲笔写的那封信,你们有没有送到迪妮莎手上?!她有没有看?!”
仆人唉声叹气说:“送是送到了...阿曼达亲手把信送到了迪妮莎大人手上...但她当时醉得一塌糊涂,以为信是下酒菜,直接拿着信往嘴里塞...”
“她把信吃了???”洛娜大惊失色。
仆人苦笑道:“吃是没吃,迪妮莎大人非要说她没醉,说知道这是封信,还要拆开当众念给我们听。”
洛娜小脸唰得变红,就像熟透的红苹果,她一想到自己写的东西被迪妮莎当众念出来,羞耻感直接拉满,热乎乎的脸蛋在寒风中不停冒着白雾,那双眼睛左右飘忽颤动,像是要滴出水来:“她...她都念给你们听了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