巨石下,幼虎们站成一个三角,血肉模糊的孟焦瘫倒在最中间,勉力呼吸着,死神呼啸而过,企图将它拥入怀抱。
然而孟焦就如那棵咬定青山的翠竹一般,顽强的承受着千磨万击,挣扎在生死线上,不肯低头。
又如烧不尽的原上之草,倔强地扎住根基,一次又一次自破败中绽放生命之花。
这口气,久久咽不下去,疼痛不断刺激着孟焦的大脑,将它从昏迷的边际拉回来,孟焦维持着意识,时而清醒时而昏沉,与死神对抗,进行着拉锯战。
灰暗的汪洋咆哮着欲将它吞噬,疼痛是闪烁的灯塔,在遥远的彼岸跃动着朦胧的光,而孟焦恰如驾着一叶扁舟的渔人,孤独的寻找方向。
攫欝攫。每一次剧烈的疼痛,都在提醒孟焦,死亡还未能击倒它。
呼吸,呼吸才能活着,清醒,清醒才能活着。
此时的疼痛竟显得那般美妙,仿佛化作了孟焦的挚友,在孟焦坚持不下去的时候鼓励它保持清醒和愤怒,朝着生的彼岸奋力前行。
孟焦听见了虎三妹的呜咽,听见了火箭的哀嚎,它从未像此刻一样疯狂的渴望活着。
强烈的求生欲将它点燃,一次又一次,将死神冰冷的铁手自喉咙间扯开,一次又一次扼住死神的喉咙。
它爱上了疼痛。
时间的概念完全模糊了,感受不到阳光的温暖,也感受不到秋风的吹拂。
厺厽玩吧小说网wanbar.net厺厽。不死者闷头爬向生的方向,这是一条漫长征程,一条永远看不到终点的跑道,能做的只有不断前进,前进,哪怕只剩最后一口气。
可以被毁灭,但不能被打败,倘尚存一息,且坚持到底……
…………
母虎叼着小驯鹿返回时,已是大半小时后,远远看见被围在中心的幼虎,再一嗅空气中浓重的血腥味儿,北极星心凉了半截,将小驯鹿的尸体丢在地上,迈开大步,冲到了巨石下。
巘戅玩吧小说网戅。母兽归来,虎三妹顿时找到了主心骨,再也无法强撑着保持站立,一头栽到了北极星身下,低声呜咽,似是哭诉,又似恳求,让母亲将哥哥救回来。
火箭低着头,视线一会儿停留在孟焦血肉模糊的身体上,一会儿挪到一旁,它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的情绪,愤怒,懊恼,悲伤,像在它心中打翻了调料盘,一时间苦辣酸甜搅成一团,小家伙只能紧咬乳牙,一言不发。
北极星低下头,映入眼中的是重伤的孟焦,在它看来,这只幼虎已经没救了。
但作为母亲,它还是希望尽最大的努力,帮助这只最听话最懂事的大儿子活下来。
母爱不分物种,有时候动物身上闪烁的品德像金子般可贵,足以使人类自相形秽。
小心翼翼叼起孟焦的脖颈,北极星将幼虎挪到了地势稍高些的土坡上,力度轻微的舔舐着幼虎的身体。
那些滞留在横七竖八伤痕中的血液分外黏稠,仿佛有生命力一般紧抓着幼虎的身体不放。
雌虎舌头所过之处,血液纷纷被拉成细丝状的长条,可以抑制细菌的唾液沾到模糊的血肉便立即被吸收,在体表之下,撕裂的伤口已经被鲜血填充,骨骼错位之处正在缓缓复原。
孟焦未放弃,它全身上下的变异细胞同样未放弃,这次的伤势严重程度远超上次中毒,若宿主没有足够的意志力支撑,变异细胞也无力回天。
上一次处于昏迷状态,变异细胞作为主导,这次却以孟焦的意志为中心,恒河沙数的细胞拧成一股绳,拖拽着幼虎,使其不堕向死亡的深渊。
血液不再流失,身体上的破损一时半会儿定然无法痊愈,脏器或多或少受到伤害,但总体强韧,还能维持正常运转,肠道几乎外露,此刻被充当临时皮毛的浓稠血液包裹住,不使其流出体外。
这样一只状态极差的幼虎,好似风中残烛,随时可能一命归西,却总是吊着一口气不咽,抗拒死亡。
伤者需靠自己,生者仍需前行。
简单处理一下孟焦的伤势,雌虎本想去寻几丛马蹄草抹在幼虎的伤口上,又担心外出后幼虎们再度遇险,再三斟酌,最终还是未启程。
在它看来,大儿子已经没救了,虽然顽强支撑着,终究不过是等死,它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,能不能活下去,要看幼虎自己。
心中有万千的悲戚,也只得无奈接受,生老病死乃世之常态,它不能因为伤者疏忽生者。
惨剧已经发生,悲伤不能解决任何问题,雌虎能做的只有照顾好另外两只幼虎。
舔舐是唯一的安抚措施,虎三妹头顶左侧那道细小的爪痕还未结痂,雌虎帮助它清洗了伤口。
尽管被猞猁踹了不知道多少脚,虎三妹身上倒是没什么伤痕。
老老实实地接受完母亲的舔舐后,虎三妹低着头走到了孟焦身旁,默默地趴在地面,小脑袋搭在前臂上,平视着哥哥。
孟焦的前胸缓缓起伏,它维持着缓慢的呼吸,好像下一秒就会停止,却又好像能持续到天荒地老。
火箭身上的伤口比虎三妹身上多得多,前肩,体侧,处处都是猞猁留下的爪痕,好在这些爪痕都止于体表,仅仅是撕破皮毛,不像孟焦那样严重,深可见骨。
北极星细致的给火箭舔舐清理了伤口,小家伙步履蹒跚,失魂落魄的走到了虎三妹身旁,并排卧在了地上,低垂眼帘,望着孟焦。
就这样凝视着哥哥,许久,火箭似是想起了什么,突然站了起来,怒气冲冲地奔向巨石靠内侧的石壁处,那里有几条浅浅的石缝,自下而上蔓延,有的深有的浅,生长着茂盛的杂草。
跑到石缝下方,火箭扫量一圈,昂起了头,直直盯向其中一条裂缝上方,一个棕褐色的身影抱在石缝最顶端,垂着一对尾巴,一声不响。
紫貂双尾,在发现猞猁下树之后便立即逃窜。
对付狐狸它尚能提起几分勇气,这巨大的猞猁,它见了腿都要发软,根本没有战意,天性的贪生怕死占据了上风,和幼虎的情谊便被抛到了九霄云外。
同类且自相残杀,更何况异类,它毫不犹豫地抛弃了三只幼虎,独自寻个隐蔽角落藏了起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