裴山知他心意,上前说道:“算了,小孩子顽皮而已,殿下不予计较,大喜的日子也犯不上见血。”
封进照着裴山意思,换成拓跋土话说给那队正听,那队正似乎也舒出一口气,哈腰赔笑了两句,转头冲那对夫妇吼道:“贵人不与你们计较,还不快滚!”
那对夫妇千恩万谢的磕起头,还不忘拽倒孩子朝地上按去,裴金撇嘴说道:“熊孩子作死!差点害死自己爹娘,回去估计得被打死了!”
但是熊孩子的作死远超大人的想象,那孩童一边被摁着磕头,一边大哭:“赔俺家田地!把俺家糜子都糟蹋了,还让俺磕头!”
这是用汉话说的,字正腔圆,该是冀豫一带的中原口音。
司马白听的清清楚楚,这才细细打量起这一家三口,看衣装和头发,原来竟都是汉人,司马白心中纳闷,按说远在草原见了同是汉人的咱们,更该亲近才是啊!
“二郎,问清楚怎么回事。”
还没等封进上前询问,那孩子哭的越发凄厉起来,瞪大眼睛竟骂了起来:“恁们把俺爹娘种的糜子全踩烂了,俺家可怎么活!”
鹿卫们见状也知道孩子说的不是好话,那队正一挑眉头,啐骂了一句,一把拎起那孩子,手中弯刀便要朝脑袋割去。
“叮当!”
可队正那刀尚未举起,便见一道箭影飞来,正射在刀刃上,力道之大,弯刀立时脱手!
“啊!”
那对吓瘫的夫妇突然冲着箭来方向,额头抵地,放声哀嚎,“嗷嗷!”凄厉中却含希冀,仿若千般委屈终于找到了归宿!
一瞬间,整个人群突然矮去了一截,已是人人跪倒,无不额头抵地,便是那群鹿卫,也老老实实退到一边,刀剑还鞘,束手垂头!
唯有箭来方向站着两人,一男一女,男人在后,手持长弓微躬腰身,是个熟人,乞活主帅,天下名将,贾玄硕!
而那女子,荆钗布裙,瞧衣着打扮,却也不似如何尊贵,而当她径直走近人群,便是傻子也能看出来,众人跪拜的就是她。
女人一双秋水翦瞳,竟是睨眼如剑,冷冷笑问:“姓司马的贵人,从来都是这般威风么?”
这是在骂我么?司马白一怔一怔的,揉了揉眼睛,确实没看错,如此鄙夷司马晋室的人,这世上不做第二人想——魏武玄孙,陈留郡主,曹小哭!
竟又被她训了?
司马白这一惊不小,曹小哭怎么会在这里?
自榆林川一面之缘后,不料竟又在这塞外草原遇到了曹小哭,司马白惊讶之余惴惴不安,她既在城中,不知乞活军有多少兵马随行,想来也不会很多,不然不会这么悄无声息,但乞活军毕竟是天下排上号的精锐,不可等闲视之。
他差点大骂拓跋孤和贺兰蔼头,非是猪头便是居心不良!
进城以来他千方百计拐弯抹角打探孙伏都手中的兵力,结果竟无人告诉他曹小哭也在城中,城中虽无羯人兵马,却有受雇羯赵的乞活军!
电光火石之间,司马白心中飞速算计,他所问之人,自然不会是猪头,也没有不良居心的动机,既然谁人都没有将曹小哭和孙伏都联系在一起,说明他俩不是一路的,或真是巧合才会同时出现在盛乐,这是最好的情况了。但乞活军又一向受制听命于羯赵,这股力量孙伏都会放着不用么?真打起来,乞活军又会坐视不理么?
司马白不禁苦笑,自己处心积虑算计敌我力量对比,竟不知道还有如此要紧的一股力量就在身侧!他哪里还顾得上被人训斥,只顾痛骂自己狂妄自大,人家运筹帷幄,是难免百密一疏,而自己则是百疏一密!
可曹小哭为何会在这里呢!?